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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已经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熬糖有记忆,
四岁五岁六岁?
反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,
而湖南耒阳夏岭村熬糖的历史已有多年。
父亲熬的糖,透明得像琥珀,
比起外村那些颜色发黑的“牛粪糖”,
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。
每次说起糖,
父亲的脸上都跟说起儿子一样骄傲。
纪录片《米糖不言谢》
可是,儿子谢正赛并没有继承熬糖的事业。
相反,他走出了这个湖南的小村庄,
成了一名艺术家,
还把米糖带到了他在北京举办的画展上。
父亲从未想过,
米糖和儿子,他人生中的两个骄傲,
居然会以这种方式,
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同台。
米糖,就是谷芽和大米做的糖。
在父亲小时候,
这是一个以米糖为生的村子,
家家户户都做糖,
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的味道。
但熬糖并不是一件浪漫的事。
一锅米糖,
需要消耗20斤大米和很多很多的水,
熬糖的过程,就是不断地
加水、搅拌、熬煮、加水、搅拌、熬煮……
循环往复,很是枯燥。
长大后的谢正赛问过父亲:
“一天的工作都是在重复,意义是什么?”
父亲回答:“每天下午,
我看见糖水‘开花’(煮开)了,就特别高兴,
明天就可能拿到集市上去卖掉,
卖掉就能换一笔钱。”
赚钱养家是这个中年男子的头等大事。
他用米糖换来的收入,
养活了一家人,
两个儿子都先后考上了大学。
中途也有七八年,父亲停了锅,
外出做生意。
他收过废品,
卖过衣服、鞋、竹编,甚至还有鱼——
后来年纪大了,吃不消东奔西走,
儿子也独立了,父亲又开始熬糖。
“年轻时候没有现在熬得好,现在越搞越好。”
说起自己喜欢做的事情,
父亲很自信。
然而,渐渐的,家家都富足了,谁还愿意辛辛苦苦地拿米熬糖再换米再熬糖……本来弥漫一个村子的甜味儿,只剩下五户四户三户还在熬——其中一口锅就是父亲的。
曾经停不下的大锅,现在只有在7月到国庆节期间的旺季才能忙活起来,毕竟,米糖可不只是零食,更是湖南节庆餐桌上的主角。“这家伙,越吃越好吃,外地顾客把它带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。”父亲说,熬了三四十年糖,米糖倒比他先走出国门。
谢正赛觉得,米糖在父亲眼里,一定不是“非物质文化遗产”这样高大上到有些冷冰冰的存在,“能吃能挣钱”是米糖的第一属性。然而,一些古老的事物,因为时间的力量而让人忽略了其中的枯燥与艰辛,看客草草,被浅表的现象感动。而真正用手用心在做的人,尽管首要目的不是欣赏,却往往得到了真谛。
用现在的话来说,年轻时候的父亲是一个文艺青年:爷爷留下的二胡、竹箫,他玩着玩着就会了;他喜欢看书,《红楼梦》一类的古典名著都看过,而且记性好,读完一本书,哪首诗在哪个位置,都能记住;他还练过书法,家里没有那么多纸和笔,就用清水在桌子上练。
但父亲从来没想过做什么音乐家、作家、书法家。
熬出一锅糖,很多时候都是在等待,
等着谷芽发酵,等着糖水开花。
这些“文艺的”行为,
只是父亲用来打发时间的嗜好——不过,
也难免看着小说练着字,
一不留神,一锅糖可就糊了底。
(偕父亲及父母手作米糖来京办展现场时父亲讲话)
在北京办画展时,
有个教授夸父亲的字写得好。
父亲知道了,摆摆手:
“人家是名人,怎么会欣赏我的字呢,想不通。”
父亲曾差一点考上了大学。那是“文革”之后恢复的第一次高考,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父亲在一个小叔叔的鼓励下也去报了名。交5毛钱、拍个证件照,就去考了,耒阳八中——父亲至今都清楚地记得这个考点。
可惜毕竟没学过初中数学,数学卷考了个零分,其他语文、历史、*治、地理四张卷子都考得极好,总分离录取线只差10分。
每次讲到这里,父亲都摇摇头:
“当时村里还有4个高中生去考,
都没我分数高。
没办法,就是这个命,熬糖的命。”
多年后,就在这个差点考上了大学的耒阳八中,小儿子开始学了画画。老师劝说父亲的理由正好跟大学有关,“他字写得好,学学美术也能考上大学的”。那一刻,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想起自己的高考。
终于,谢正赛去了北京一所艺术院校,央美上学。和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一样,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充满诱惑的大城市。父亲并不知道,儿子所学的艺术究竟意味着什么,只是每次离家都往他的行李里塞米糖,拦都拦不住。
谢正赛不喜欢熬糖,甚至从不觉得米糖有甜味,只把它当成一种极其普通的食物。到了北京之后,他把压行李的米糖分给朋友们,北京的朋友都惊叹“太好吃了”,谢正赛才第一次认真尝了尝,“好甜啊”。
他是真的尝不到米糖的甜味吗?或许,他只是刻意忽略着,忽略着这种和他的家乡、和他的童年紧密联系着的食物。这种刻意,和他作为学院派的当代艺术家,对传统水墨的态度如出一辙。当游子远走四方,故乡有时候是*牵梦萦的思念,有时候却是隐秘至极的羁绊。
谢正赛和千千万万个离开故土闯荡他乡的游子一样,但他同时也是个艺术家。当对米糖、对故乡怀有复杂感情的时候,艺术家能够做什么?
在举办人生第一场个展的前夕,创作思路摇摆不定的谢正赛决定回一趟老家。湖南的清新山景、乡村的书法传统、父亲的文艺爱好,再一次提醒了他的根基、他的气质究竟从何而来。父亲依然在熬米糖,这一回,谢正赛认认真真的观察和记录每一个步骤,他不再是那个每天要挑三担水却对米糖视而不见的小男孩,在那一锅糖里,他仿佛看见了父亲的半生。
两个月后,谢正赛的个展《久忆潇湘》在北京吾契贤空间开幕,他把父亲熬糖的过程拍成了纪录片,还把米糖带到了北京,制成了艺术衍生品。看着儿子做的这些,父亲显得很淡定:“给外面更多的人尝一尝,是好事。”
展览现场播放影像作品《三分钟花开花落》截图
还希望下一代继续把糖熬下去吗?
父亲想了想,说:“我搞这个糖很辛苦的,
下一代要做下一代喜欢的事。
就连我,也不想搞了……”
这一句还没说完,
儿子就在旁边插嘴:
“每一年都这么说,每一年都在做,唉!”
这些年,儿子经常劝父亲不要再熬糖了,上七十岁的人了,那么大的锅,抬着太费劲,腰有问题,手也有问题,米医院的。父亲的回答每年都是一样的,“这是最后一年了,明年再也不做了”。
就像儿子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停不下来熬糖,父亲也不明白儿子说自己是“自由职业者”是什么意思。儿子说,就是自己画画,办点展览。
“那经济收入从哪儿来?”
“卖画。”
“画怎么能卖?”
“你的糖都能卖,我的画就不能卖吗?”
父亲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儿子的逻辑。举办这次展览,谢正赛唯一担心的是,父亲到了展览现场,看到全家曾经赖以生存的米糖被做成了装置艺术,会不会怪自己浪费了一锅糖?
实际上,被“浪费”的岂止是这一锅糖。
这门父亲看重的手艺,
在尝不出糖之甜味的儿子那里,
已被浪费了好多年。
而世上做父母的,大抵都是冒着被浪费的心血,而始终不渝的为子女付出着。
幸好,游子到了他乡,孩童到了中年,在这一锅米糖面前,他终于意识到,故乡是我们不觉得甜的一种糖,却给予了行走半生的能量。
谢正赛用艺术的方式转化了米糖,父亲熬的米糖被他做成了作品。他把对米糖的情感放给了纪录片的名字里,并嵌入了自己的姓。这部片子就叫做——
“米糖不言谢”
(父亲为《米糖不言谢》题写片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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